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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的预言

陆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韫儿......」他眼神一暗,「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当。只是你受了伤,就算真的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让我给你上药好不好?」我看着他略带祈求的眼睛,忽地笑了。

主角:陆策虞知韫   更新:2022-09-10 23: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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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策虞知韫的其他类型小说《星空的预言》,由网络作家“陆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韫儿......」他眼神一暗,「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当。只是你受了伤,就算真的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让我给你上药好不好?」我看着他略带祈求的眼睛,忽地笑了。

《星空的预言》精彩片段

我接住剑,狠狠刺进了马脖子里。

疾风终于停了下来。

它长长地嘶鸣一声,高撂起前蹄,身子抽搐着,然后载着我一起,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亲手杀了我养了多年的马。

鲜血溅了我满脸。

我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拔了剑,身上混着血和泥,一瘸一拐地走向赫连袂。

「你一个人来找我的?」

他盯着我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眼神晦暗。过了半晌,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帕子来。

「擦擦吧。」

我笑了,随意抹了把脸,把剑还给他,声音沙哑。

「方才多谢你了。走吧,该回去了。」

-

我在马球场外遇见了陆策。

他骑着匹不太精神的马,面色沉沉要往后山里赶。

几个侍卫跪在他身前,一副恨不得以死相谏的模样。

「陛下,臣已经派了人去林子里找了,现下谁也不知道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刺客,陛下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亲自涉险啊!」

「让开!」

陆策喝道,接着目光一转,瞧见了与赫连袂共乘的我。

「韫儿!」

他慌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我一番,又看着我脸上未擦干净的血迹,慌了神。

「韫儿,你伤着哪儿了吗?这血……」

我避开了他的手。

他神色一僵,顿了顿,又默默收回手,手指蜷缩着,兀自道:「无论如何,回来就好,先让太医给你瞧瞧。」

我依旧一言不发。

其实我是有话想说的。

骑马回来的路上,我想问问陆策,为什么他护了妤美人却舍了我。

当他问起我的伤时,我想回怼他一句「小伤而已,死不了」。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便是我问了说了,又如何呢?

太医很快来给我验了伤。

开了药后,陆策让人都退了下去,又唤了水进来,要亲自给我擦洗上药。

我再一次避开了他的手。

「韫儿......」他眼神一暗,「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当。只是你受了伤,就算真的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让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我看着他略带祈求的眼睛,忽地笑了。

「第五次了。」

「什么?」

他一怔。


「我说,这是我回宫以后,你第五次对我说『是我不好,我气你也应当』了。」

他沉默了瞬,有些艰难的开口:「韫儿,方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想着妤美人身子孱弱,经不住吓,而你精通武艺又善于骑射,这才......」



「够了!」

我认认真真看着眼前的人,认认真真开口。

「陆策,是不是在你眼里,谁弱便谁有理?」

眼前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当初在凤仪殿,我明明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吓吓她,可她倒在地上,你就下意识认为是我错了。」

「今儿在这里,我若是没有受伤,你会不会也认为,你所做的决定也是理所应当?」

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不是的,韫儿,真的不是的。是我鬼迷了心窍,你再原谅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保证......」

我打断他:「没关系的,是也好,不是也好,我都不在乎了。」

「我自入宫以后,常常都在苦恼。我苦恼你明明嘴上说爱我,却总是做出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来。」

「现在想想,我大约是被我对你的喜欢、被三年前的你迷了眼吧。是我一叶障目,却忘了人心易变。」

「好在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轻轻笑起来,「阿策,今日之前,我从来没有后悔喜欢过你,也没有后悔救了你。你知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后悔的,可是当初,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结局……」

这回轮到他打断我。

「韫儿!」

他一急,不知为何呕出一大口血来,可他却不管这些,只是随意擦了擦,便慌忙拉起我的手来,连指尖都是颤抖着的。

我认识他这么久,第二次瞧见他这样失态。

若是换了以前,我定然会拉着他的手,好生安慰一番,告诉他无论何时,我在。

可是现在,我只是轻轻抽出了我的手。

「阿策,我们走到现在,已经够了。」

说话间,外头有人来报,说留下的刺客活口已经招供了。

今日那些刺客是朔国人。

如今朔国与雎国大战在即,他们在马草里加了疯药又意图行刺,便是想要破坏雎国与北狄之间的关系,让北狄和雎国结下血仇。

陆策点头,让人退下,紧接着又有侍卫押了妤美人身边的怀莲来。

帐子里一时乱糟糟的。

一群人被召了进来。

马房的人说,今儿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瞧见怀莲在最南边的那间马房外转悠,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些什么。

怀莲则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冤枉。

她说她从未去过那马房,定是这小厮看错了,要不然,便是有人蓄意陷害。

妤美人也跪在地上,不断拿袖子抹着泪,恳求陛下明察。

我笑着看着这一场闹剧,笑着笑着便酸了眼眶。

我缓缓站起身来,抽出了别在侍卫腰间的长剑,跛着脚走到妤美人身前,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最南边的马房里,只有一匹马,是我的疾风。

整个帐子里人似乎都被我的举动骇住,一个个像是呆住了似的,竟没有一个人上前。

直到尖叫声把他们唤醒。

「韫儿,你先把剑放下。」



是陆策的声音。

我应了声,然后手腕一转,剑尖指向了他。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响起。

有人大喝『放肆』,有人要上前。

陆策使了个眼神,没有人再动了。

而我——

我笑着看着他,挥剑割下了一截衣袍。

今日我亲手杀了陪了我多年的战马,也明白了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我到底还是没能亲手杀了那妤美人。

一来是因为证据不足,我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二来,是因为我摔倒了。

在我割完那截衣袍,转身走向妤美人时,我脱力一般摔在了地上。

今天经了这一遭,我其实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早在亲手杀了疾风的时候,我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哪儿哪儿都累。

身子累,心里,也累。

我撑着地站起来,余光瞥见陆策向我伸出的手,我顿了顿,一把挥开了。

「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我缓缓走出了帐子。

帐子外,赫连袂看着我,神情复杂。

他下意识伸出手要搀我一把,同样被我避开了。

「也不需要你扶,我自己可以。」

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习惯了自己站起来。

这一次,我同样也可以。

我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行宫。

行宫里,盼夏看着我,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边哭边替我上药,一会儿骂骂陆策还有那妤美人,一会儿又说:「小姐,我们要是那一年没来京城就好了,我们小姐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我看着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傍晚的时候陆策过来找我。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从夕阳西斜站到了繁星满天,我始终没有见他。

等他终于离开了,我才从塌上爬起来,支起窗户,躲在窗棱底下,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变小,小成一个芝麻粒儿,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耳边突然传来道声音。

「虞知韫,接着。」

一个梨飞了过来。

赫连袂坐在围墙上,冲我一笑。

「吃吧,我在后山上摘的果子,可甜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果子,咬了口,又利落地跳下高墙,走到我身边来。

「你来做什么?」我问。

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眉头一挑。

「来看看你啊。」

「我听人说你病得快死掉了,下不了床,把你们中原的皇帝老儿关在外头关了好几个时辰,特意过来看看你。」

他凑近了些,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

「现在看起来倒是还好,还有精神。」

我听着他对陆策的称呼,忍不住一笑。

他见我笑了,不知为何轻咳一声,别过脸去,看着天上的繁星。

「对了,还有件事儿,有人在马房外的草丛里捡到了半副耳环,现在证据确凿,那妤美人和她的丫鬟都已经下了狱。」

我点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



是他赫连袂的部下。

「这样啊。」

他应了声,又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需不需要我替你……」

「不用了。」

我想起方才陆策在门外说的话。

他说之前是他受了她的蒙骗,这一次,他已经将妤美人和她的丫鬟关押了起来,定然不会饶过她们。

他还说,他今日在帐子里不是真的想要制止我,只是不想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怕坏了我的名声。

我淡淡开口:「谋害当朝皇后已是重罪,我相信陆策会处理好的。现下证据确凿,就算他真的想放过她,我爹爹也第一个不同意。」

语毕,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夜是个难得的满月。

我看了好半晌,看得眼眶都酸了。

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赫连袂的眼睛。

那是极漂亮的琥珀色,在黑夜里闪着奇异的光,像是酿了多年的美酒。

「虞知韫,你很难过吧?」

他忽然开口。

我一愣,嗤笑一声。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当初逆了我爹也一定要嫁给他的是我,现如今铁了心要和他一刀两断的也是我。」

我告诉我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没什么好难过的,可是眼眶还是越来越酸。

我想起我和陆策的这七年。

我多喜欢他啊。

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他。

喜欢到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喜欢到即便是爹爹反对,也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信誓旦旦。

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当初那样的喜欢,换了今日我站在他面前,亲手割了衣袍。

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嗯,不难过就好。」

赫连袂低低应了声,也转过头望着月亮。

隔了好久我才听见他的声音。

轻轻的。

「想哭就哭吧,没什么丢人的。我小时候有一次和安答比射箭,输了也哭。」

「哭吧,哭过一次,就什么都好了。」

我忽地笑出声来,笑完了,却发现自己满脸的眼泪。

「你这人,之前是你要我不要哭了的,现在又要我哭......」

「真是奇怪。」

我就这样在行宫里赖了下来。

任由陆策怎么请我回宫,也都不为所动。

我甚至连他一面也不愿见,每每都差了盼夏过去打发他,只说我身子实在不适,下不了床,自请留在行宫里修养。

只是我没想到,陆策竟也在行宫里留了下来。

他差人把他常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又吩咐了通政司以后把奏折都递到行宫里来,一副要长住的架势。

甚至,他每天夜里批阅完奏折过后,都来我宫里找我。

可我从来都没出去见过他。

他也不着急,就一个人等在我宫门外,等到夜色实在深了,便回去,第二天又是照旧。



皇上说我脾气生硬,不懂服软。

所以他带回来一个和我有八分像的女子,但那女子柔柔弱弱,眼睛里总是含着水汽。

当我亲眼看着皇上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

我第一次向他服软:「阿策,我从未求过你,今日我便求你,放我离开吧。」

人们都当陆策爱惨了我。

他为我空悬后位三年,我喜欢梨花,又嗜酒,他就为我种了满园的梨花,又亲手摘了酿成酒,埋在地下等我回来。

我也这样以为。

我以为我们相识七年,自当是郎情妾意心心相通。

我以为他爱我,所以他才会对我承诺说一人一世一双人,才会在我在为他挡箭后哭得撕心裂肺、仪态全失,才会有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

他才会在封后大典结束后,颤抖着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说,「韫儿,我总算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他双眼微红,声音沙哑,情真意切。

我以为我们总算修得正果,苦尽甘来。

可封后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个和我生得有八分像的姑娘来了我宫里,对我盈盈施了一礼。

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盼夏凑到我面前,小声告诉我,说这是陛下前年封的妤美人。

她说陛下宫里的女人并不多,除了这妤美人外,其他都是些世家大族塞进来的,半年都难得见上陛下一面,只有这妤美人,时不时还能被传召几次。

「还不是借着自己生得和小姐有几分相像才讨了陛下的喜,沾了我们小姐的光,还大摇大摆地凑到小姐面前来,真是讨厌!」

她声音恶狠狠的。

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发呆。

这世上怎么会有和我这么像又这么不像的人呢?

她明明和我生得有八分像,可气质却又全然不同。

我喜欢穿红衣,喜欢热烈的颜色,爱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她则一身素白,娇娇弱弱,温温柔柔,像是江南春日的新雨。

她见到和她模样相似的我也只是微微红了眼,怯生生地强笑。

「难怪陛下总说我生得好,有福气,原来竟是这样。能和娘娘有几分相像,是我的福气。」

福气吗?

我不明白。

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相像当成是自己的福气呢?

就比如现在,我看着她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还没等我想清楚该如何是好,陆策来了。

他来得很急,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一路疾走过来已经有些皱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便转头看向妤美人,攒起眉斥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呆在静怡轩里好好养病吗?还不快回去!」

妤美人走了。

她走时眼里还垂着泪。

我看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陆策:「阿策,你说你日夜想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是的,韫儿,你听我解释……」

「我和妤美人之间真的没什么,我把她留在宫里只是因为她实在可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沉沉,又抿起唇角,沉默下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明黄色的朝服和十二珠的冕旒穿戴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疏离,无端让人觉得陌生。

已经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会微红着脸,略带无奈地看着我的少年郎了。

「她本是富商之女,家道中落后被人卖进了南阳王府,做了舞姬。可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他叹息一声。

「韫儿,你是定北侯的独女,在家时便是千娇万贵,进了宫,也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她分不走你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和你长得那样像,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我忽地想起三年前。

三年前,我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一路跟着军队到了西北。

那时候西北战事告急,陆策也常为此忧心。

我便趁他得了空的时候溜进他的帐子里,偷偷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唤他的名字。

他吓了一跳。

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不改颜色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眉毛竖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我笑得无赖:「反正我已经来了,你赶我也赶不走。再说呢,我还要保护你呢!」

那时候我想的很简单。

我想着陆策虽习过武,可他毕竟是半路子出家,手上的功夫弱了些,不像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一杆红枪更是耍得虎虎生威。

我想要保护他。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白鹿崖一战时,我护着陆策从敌军队伍里杀了出来,又以肉身为盾替他挡了一箭。

那一夜,我赤甲黑衣,红枪乌骑,背刺长箭。

那一夜,他浑身染血,乌发散乱,状如厉鬼。

他把我扛在肩上,拖着受了伤、血肉模糊的腿冲进了营帐里,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大夫,大夫呢!」

拔箭的时候,他牢牢握着我的手,大夫让他先出去治伤,他也不走,死活要握住我的手,乌紫的唇直颤。

他说:「韫儿最怕痛了,我要守在她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说起来也好笑,我原先相中陆策,正是因为在京城的公子哥里,只有他把我当姑娘家对待。

明明我长这么大从未喊过一声痛,却也事事怕我疼了痛了。

可是啊——

以前连我不小心磕了一下都怕我疼怕我痛的人,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让我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

可是我可怜她,谁又来可怜我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陛下,你还记得三年前,西北的夜里,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那天夜里,你握着我的手,哭着求我一定要好起来。你向我保证,说等我好起来,我们就成亲。」

「你说你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都忘了吗?」

他似是有些狼狈,沉默了会儿,声音微哑。

「韫儿,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身为帝王,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你是我的皇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我笑起来。

「其实呀,我知道你是皇上,我也没有真的一定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该在我不在的这三年里,摆一个和我这样像的人在宫里。」

我继续道:「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那一次我中的是的莲花钩箭,箭尖勾着肉,上有剧毒,又离心脏只差毫厘。

即便是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却也伤了心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能靠汤药吊着命。

「在我躺在病床上,因为毒发疼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红袖添香吗?」

「韫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他皱起眉来,眼里闪过丝不耐,面上更是带了些委屈和震惊,仿佛做错了事情的人是我。

可下一瞬他又变得慌乱起来。

他抱起因着咳嗽蜷起身子的我,神色焦急。

「好了好了,韫儿,都是我的错,你别说话了,你伤还没好全,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之后我们再谈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沉沉闭上眼:「我要妤美人离开京城。」

陆策答应了我。

可那妤美人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她在来见了我的当晚,上吊自杀了。



「太医,太医呢!」

我忽地慌乱起来。

「我......不是的,我什么也没做......我没有真的想要逼死她……我只是没想到……」

「是她自己……是她故意要做戏给你看……」

「够了!」

他深吸了口气,到底没对我说些什么,只是抱着那妤美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的好些日子,陆策再也没来找过我。

中途有一次,我想过去找他,向他好好解释一番。

可我话刚出口,他便攒起了眉。

「韫儿,芙盈都和我说了。她说都是她的错,她还说她不怪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千不该万不该……」

我也没有忍住,明明是来解释的,可到底还是和他吵了一架。

又是不欢而散。

我和陆策冷战了一月有余。

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他总算又重新迈进了我的宫门。

却不只是为了我。

还因为我的父亲,平阳侯,正一品绥远大将军回朝了。

陆策在宫里设了家宴款待我的父亲。

为此,他一连好些天都来了我的凤仪殿。

他向我道歉,说前些日子是他公务繁忙,冷落了我。

他说妤美人的事情他仔细想过了,无论如何是他对不起我在先,他定会妥善解决,等过些日子,等她身子好了,他便让人送了她离开。

他还说,等这件事情一了,就让我们回到从前,他定会好好待我,绝不再让我伤心难过。

他言辞恳切,信誓旦旦。

我想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我看着他,心里却忽地痛起来。

钝钝的,不明显,却也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总觉得他陌生。

尤其是看着他端坐在高台之上,对着我爹爹遥遥举杯,笑得淡漠疏离,一派帝王之相时。

我甚至开始有些想不起来,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我喜欢的那个人啊,应该是那个十六岁的青衣少年,会跪在我父亲面前,神色真挚、一字一句地承诺,说他陆策纵有不如人的地方,纵前路坎坷,也定会护我周全,不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是那个会策马跑遍整个京城,只为了把春日开得最盛的那一朵桃花放在我窗前的少年。

是那个会因为和我的几句口角就红了眼睛,拉着我的袖子反反复复解释,被我嫌了啰嗦还笑如春风,说「我不怕你嫌我啰嗦,我只怕你心有芥蒂」的少年啊。

总归,不该是眼前这个人。

我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好久没有喝过这样辣的酒了。

辣得人眼眶发酸。

宫宴结束后,父亲来了凤仪殿看我。

他看着我慢慢红了眼眶:「韫儿,你瘦了。」

他问我后不后悔。

我和陆策方相识不久时,爹爹就曾告诫过我。

他说陆策虽有才能,却身世颇艰,不得盛宠。偏偏他又心气颇高,不甘屈于人下,若我执意与他一起,这一路必然辛苦。



「小姐,外头好好啊!要我说,还是咱们塞北好。」

是啊,京城有什么好的。

远不如塞北,自由自在。

骑在马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我和陆策之间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我们又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身后传来了扬鞭的声音。

我抬手一指。

「盼夏,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先到那儿,怎么样?」

「好啊。」

回应的声音响起,却不是盼夏的,而是一道清越的男声。

「你是......」

我转过头,微微一怔。

眼前的人高目深鼻,乌发红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如繁星,让人一眼望过去,便想到万里之外的草原,想到皑皑白雪,想到烈日骄阳。

——北狄小可汗,赫连袂。

「你怎么在这里?」

我问。

「自然是……」他懒洋洋抬眼,一笑,可话说到一半那笑也顿住。他蹙起眉来:「你哭了?」

我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来。

「我才没有。」

我眨了眨眼。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忽地一笑。

「喂,虞知韫,你不是说要比吗?」

「我们就比比看是谁先到前头那座山底下怎么样?你若是赢了,我有份大礼送你。若是你输了……那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放心,这事无关朝政,你也绝对可以做到。」

我还在发着愣,他已经抬了抬下巴,笑得肆意风流。

「怎么,不敢了?几年不见,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

「比就比,」我拽紧了缰绳,「我还怕了你不成!」

最终还是赫连袂赢了。

他带着我去了京城的集市。

说起来我和赫连袂倒是旧相识。

我们曾经打过一架。

在战场上。

北狄乃游牧民族出身,好战,早些年的时候曾与雎国起了战乱。

那一年我十四岁,第一次跟着爹爹上战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顾父兄们劝阻,一马当先要和北狄的小可汗单挑,却不想被人挑下了马。

赫连袂高倨马上,拿剑指着我,神情桀骜。

「这便是你们中原的勇士?」他嗤笑一声,「生得这样瘦瘦小小,娘们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女人。」

四周都是哄笑声。

他拿剑要砍,我忙往后一避,却不小心被他挑了头盔。

他一愣:「竟还真是个女人……」

我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捡起了地上的剑,一跃。

森白色的剑尖直指他的喉间。

「女子又如何?你这北狄的小可汗、草原的好儿郎还不是照样被我这中原女子指于剑下?」

「若是我这剑尖往里再进上一寸,你这命可就没了。」

我在他错愕的目光里缓缓收回剑,一笑:「你方才放了我一马,你不杀我,我也不杀你。」

「只不过,我有一言要劝告小可汗——骄兵必败。即便我是女子,也不是你能小瞧的。」

那一年战场上,我侥幸赢了赫连袂,回去后便被爹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我行事莽撞,以后免不得要吃亏,又想到我已年满十四却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狠了狠心便把我送回了京城。

我也在京城遇到了那个穿着青衣,捧着书卷,坐在竹林间,会红着耳尖对我笑,无奈又关切地叮嘱我要小心着些的人。

属于十六岁的,我记忆里的陆策。



皇上说我脾气生硬,不懂服软。

所以他带回来一个和我有八分像的女子,但那女子柔柔弱弱,眼睛里总是含着水汽。

当我亲眼看着皇上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

我第一次向他服软:「阿策,我从未求过你,今日我便求你,放我离开吧。」

人们都当陆策爱惨了我。

他为我空悬后位三年,我喜欢梨花,又嗜酒,他就为我种了满园的梨花,又亲手摘了酿成酒,埋在地下等我回来。

我也这样以为。

我以为我们相识七年,自当是郎情妾意心心相通。

我以为他爱我,所以他才会对我承诺说一人一世一双人,才会在我在为他挡箭后哭得撕心裂肺、仪态全失,才会有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

他才会在封后大典结束后,颤抖着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说,「韫儿,我总算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他双眼微红,声音沙哑,情真意切。

我以为我们总算修得正果,苦尽甘来。

可封后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个和我生得有八分像的姑娘来了我宫里,对我盈盈施了一礼。

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盼夏凑到我面前,小声告诉我,说这是陛下前年封的妤美人。

她说陛下宫里的女人并不多,除了这妤美人外,其他都是些世家大族塞进来的,半年都难得见上陛下一面,只有这妤美人,时不时还能被传召几次。

「还不是借着自己生得和小姐有几分相像才讨了陛下的喜,沾了我们小姐的光,还大摇大摆地凑到小姐面前来,真是讨厌!」

她声音恶狠狠的。

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发呆。

这世上怎么会有和我这么像又这么不像的人呢?

她明明和我生得有八分像,可气质却又全然不同。

我喜欢穿红衣,喜欢热烈的颜色,爱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她则一身素白,娇娇弱弱,温温柔柔,像是江南春日的新雨。

她见到和她模样相似的我也只是微微红了眼,怯生生地强笑。

「难怪陛下总说我生得好,有福气,原来竟是这样。能和娘娘有几分相像,是我的福气。」

福气吗?

我不明白。

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相像当成是自己的福气呢?

就比如现在,我看着她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还没等我想清楚该如何是好,陆策来了。

他来得很急,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一路疾走过来已经有些皱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便转头看向妤美人,攒起眉斥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呆在静怡轩里好好养病吗?还不快回去!」

妤美人走了。

她走时眼里还垂着泪。

我看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陆策:「阿策,你说你日夜想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是的,韫儿,你听我解释……」

「我和妤美人之间真的没什么,我把她留在宫里只是因为她实在可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沉沉,又抿起唇角,沉默下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明黄色的朝服和十二珠的冕旒穿戴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疏离,无端让人觉得陌生。

已经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会微红着脸,略带无奈地看着我的少年郎了。

「她本是富商之女,家道中落后被人卖进了南阳王府,做了舞姬。可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他叹息一声。

「韫儿,你是定北侯的独女,在家时便是千娇万贵,进了宫,也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她分不走你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和你长得那样像,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我忽地想起三年前。

三年前,我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一路跟着军队到了西北。

那时候西北战事告急,陆策也常为此忧心。

我便趁他得了空的时候溜进他的帐子里,偷偷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唤他的名字。

他吓了一跳。

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不改颜色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眉毛竖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我笑得无赖:「反正我已经来了,你赶我也赶不走。再说呢,我还要保护你呢!」

那时候我想的很简单。

我想着陆策虽习过武,可他毕竟是半路子出家,手上的功夫弱了些,不像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一杆红枪更是耍得虎虎生威。

我想要保护他。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白鹿崖一战时,我护着陆策从敌军队伍里杀了出来,又以肉身为盾替他挡了一箭。

那一夜,我赤甲黑衣,红枪乌骑,背刺长箭。

那一夜,他浑身染血,乌发散乱,状如厉鬼。

他把我扛在肩上,拖着受了伤、血肉模糊的腿冲进了营帐里,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大夫,大夫呢!」

拔箭的时候,他牢牢握着我的手,大夫让他先出去治伤,他也不走,死活要握住我的手,乌紫的唇直颤。

他说:「韫儿最怕痛了,我要守在她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说起来也好笑,我原先相中陆策,正是因为在京城的公子哥里,只有他把我当姑娘家对待。

明明我长这么大从未喊过一声痛,却也事事怕我疼了痛了。

可是啊——

以前连我不小心磕了一下都怕我疼怕我痛的人,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让我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

可是我可怜她,谁又来可怜我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陛下,你还记得三年前,西北的夜里,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那天夜里,你握着我的手,哭着求我一定要好起来。你向我保证,说等我好起来,我们就成亲。」

「你说你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都忘了吗?」

他似是有些狼狈,沉默了会儿,声音微哑。

「韫儿,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身为帝王,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你是我的皇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我笑起来。

「其实呀,我知道你是皇上,我也没有真的一定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该在我不在的这三年里,摆一个和我这样像的人在宫里。」

我继续道:「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那一次我中的是的莲花钩箭,箭尖勾着肉,上有剧毒,又离心脏只差毫厘。

即便是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却也伤了心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能靠汤药吊着命。

「在我躺在病床上,因为毒发疼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红袖添香吗?」

「韫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他皱起眉来,眼里闪过丝不耐,面上更是带了些委屈和震惊,仿佛做错了事情的人是我。

可下一瞬他又变得慌乱起来。

他抱起因着咳嗽蜷起身子的我,神色焦急。

「好了好了,韫儿,都是我的错,你别说话了,你伤还没好全,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之后我们再谈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沉沉闭上眼:「我要妤美人离开京城。」

陆策答应了我。

可那妤美人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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