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陛下的态度。
后宫的事他一直心如明镜,却从不插手其中,如今他屡屡亲自下场帮人撑腰,足以可见,江赴月在他心中的份量,远远超出了对一个普通妃嫔。
“贵妃那边像是觉得陛下只不过对那锦贵人虚情假意……”秋婵道。
“虚与委蛇也好,半真半假也罢,情爱一事,万物难解,即便是真情也能磋磨得没了,假的也能演成真的。”
贤妃缓缓睁开双眼,淡然哧笑。
更何况,陛下对瑶华宫那位哪有什么真情。
她倒是很看好这个新入宫的小丫头。
甚至颇为期待她和俪贵妃党、皇后党打擂台,斗得你死我活的场面。
而自己,只需坐山观虎斗,独善其身便好。
陛下子嗣不丰,皇长子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心中清楚,他是不会让瑶华宫那位有子嗣的,而这个锦贵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例外。
“娘娘,大皇子下学回来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
贤妃拧眉,语气凝肃严厉。
“母妃别怪安嬷嬷,是儿臣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冷宫守卫被人欺凌了,帮他上了药,又带他去膳房拿了些膳食,这才误了时辰。”
大皇子无措地将教习嬷嬷护在身后,将一笼点心奉上,“儿臣特带了母妃最爱的茯苓糕赔罪。”
皇长子李煦不过四岁,却自幼天资聪颖,能诗会画,且能作政论。
“娘娘,大皇子孝顺懂事,又有仁爱之心是好事……”秋婵忍不住劝慰。
“心肠如此慈软,心思整日放在诗词绘画上,半分魄力血性也无,将来何以成大器?你父皇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披甲挂帅亲征沙场,岂像你这般?”
贤妃斥道,“自己领三十下戒尺,长长记性。”
李承璟一进殿听到李煦挨罚的声音,将孩子从地上拽起,淡声道:“煦儿仁慈孝亲,你凶他做什么?”
“……是臣妾管教不当。”
贤妃一怔,疾忙领着大皇子躬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都免礼吧。”
李承璟虽对林氏一度称不上兴趣,但也是礼遇待之,对后妃的态度并不影响他对孩子的重视和言传身教。
本朝皇子五岁入学,因着李煦是他登基前第一个皇子,他自然重视,让其提前一年入了上书房不说,还亲自派了名师和太傅教导。
李煦确实继承了他的书画天赋,小小年纪能吟诗作对,实属不易。
李承璟翻阅着案几上清一色他优等的课业,端着茶细细品了品,广袖上的云浮龙纹翩跃翻飞:“因材施教,因地制宜,人尽其才。他好诗词,你偏让他勤学骑射,岂非扭转天性?”
他并不望子成龙,反倒求其各展所长,皆成栋梁。
他话里并无斥责之意,然而贤妃手心还是出了一层薄汗,虚心笑道:“是,陛下通达开明,倒是臣妾死板,一直守着教子需严之道了。”
陪着大皇子温书近一个时辰,李承璟才摆驾离去。
恭送着圣驾远去,贤妃才慢慢起身,静水深流的眸子眯起,汇聚成一片汪洋。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不争不抢,是她一直稳坐四妃的生存之道。
她故意在陛下面前上演了一出严母的戏码,便是要试探他对李煦议储的态度,如此看来,他是打算放任自流了。
湘妃这胎,不用自己动手,瑶华宫那位自会急得死去活来。
更何况,孩子他爹都不期盼着这孩子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