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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一点天上见

恋上一滴泪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初次相遇时,她是小茶室的打工妹,而他是香港岛的酒店大亨。看着陈美意的脸,顾嘉俊想起了失踪多年的姐姐,所以他刻意接近她,把她当做了姐姐的替身,正是这次靠近,让他一见钟情,对这个单纯的女孩情根深种。顾嘉俊将陈美意带在身边,给了她最好的物质和教育,改变了她的人生。原本身世可怜的女孩,一夜之间变成了豪门千金,为了配得上顾嘉俊,她加倍的努力着,就在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时,他不告而别了……

主角:陈美意,顾嘉俊   更新:2022-07-16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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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美意,顾嘉俊的武侠仙侠小说《迟一点天上见》,由网络作家“恋上一滴泪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初次相遇时,她是小茶室的打工妹,而他是香港岛的酒店大亨。看着陈美意的脸,顾嘉俊想起了失踪多年的姐姐,所以他刻意接近她,把她当做了姐姐的替身,正是这次靠近,让他一见钟情,对这个单纯的女孩情根深种。顾嘉俊将陈美意带在身边,给了她最好的物质和教育,改变了她的人生。原本身世可怜的女孩,一夜之间变成了豪门千金,为了配得上顾嘉俊,她加倍的努力着,就在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时,他不告而别了……

《迟一点天上见》精彩片段

 2002年。

香港,长洲岛。

下午三点过半,日头正晒。

张保济洞被大量涌现的游客挤得水泄不通,笨重的照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仿佛少照一张相会吃了个大亏,其实洞内黑漆漆没什么好拍的。

小小的一座北帝庙被善男信女挤爆,人人上一炷香,求一支签文,嘴里念念有词,保佑所有心愿都会成真。

从市区往来长洲的船班增加了几班,船长一边对着浩阔大海破口大骂“工资鸡碎那么点要开死人咩”一边忍着无处发泄的怒火把船稳稳地停靠在码头旁。(注:鸡碎:“很少”的意思)

在一家刚落成的欧式酒店对面,小小的茶室早就座无虚席,好在室内开足冷气,足以把室外的高温隔离到西伯利亚去。

“一杯咸柠七!”

“一杯冻鸳鸯和一份菠萝油!”

“一份火腿蛋治!”(注:蛋治:三文治加鸡蛋)

店内的伙计忙得转不开身,第一次来港的游客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飞速下单,说着自己半生不熟的粤语,脸上流露三分好奇,七分钦佩。

他们从前只在电视机上接触过中国香港人,也听闻中国香港人的生活节奏飞快,第一次亲身体会,大多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当然,也有很多人看不习惯繁体字的餐单,伙计们都会用尽办法让他们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香港人做事效率多高呀!”

陈美意把一份刚做好的猪扒包和冻柠茶放在2号桌时,恰好听到一个年轻妇人对她的先生轻声说道。

她忍不住好奇多打量了一下2号桌的夫妇,同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给人感觉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一样。

可惜呀,陈美意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长洲,她很好奇这些游客用什么方式来到她的家乡,也很想问问他们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但是,赚钱要紧,而且,她不会说国语,应该跟他们沟通不来。

抹了把汗,一脸红润的陈美意飞快地看了一眼收银荷姐头上的石英钟。还有五分钟就到三点三刻,那个男人,今天竟然没有来。

他平时都是下午三点过半就来茶室,不论有没有空位,都会点一杯黑咖啡,没有空位时会打包带走,更多的时候会跟其他来港的游客一起搭桌。

他总是自己一个人过来,加上长相英俊夺目,陈美意很容易对他上了心。

只是,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不在长洲了?陈美意一阵失落。

从白天到天黑,小小的茶室迎来一拨拨游客,又送走一拨拨游客。茶室以前是晚上十点打烊,是从今年开始,老板看游客激增,不赚白不赚,所以偷偷把营业时间延长至十一点钟。

晚上十点多,茶室只剩下三两个疲惫不堪的游客,他们在高声谈论今天逛街购物的光荣事迹。

厨房的东叔与大毛已经累得要散架,就算老板突然转性要请客吃龙肉,应该也品不出任何味道来。

陈美意趁着老板没留意,偷偷溜到门外,从身上的口袋摸出一包所剩无几的软中华和一只打火机,笼起手背,装模作样地点了根烟,放在唇边轻吸一下。

这包烟还是一个游客不知何时落下来的,被陈美意无意捡起来。她不懂烟,也怕得肺癌,所以从不把烟吸进肺里。

她吸烟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让自己醒神,第二,她一身汗水,趁机让烟味遮盖一下。

她抽烟还有个习惯,喜欢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就是喜欢这样做。

许是看入神了,她浑然不知有一双脚步悄悄靠近。

那人走路飞快,但脚步很轻,完全没看到站在黑暗中的她,径自擦过她的肩膀,用力推开茶室的门。

顿时,室内的冷气被带出来,皮肤冷不丁的被刺激了一下,陈美意蓦地瞪大一双眼,心里忽地弥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转过身,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赫然看到那个人也环视了茶室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恰巧,与陈美意四目相对。

是他!

陈美意只见平时常来、今天却没来的那个男人前脚刚走进茶室,随意往一张空位子上坐下来。

她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快反应过来,先是笨拙地把燃烧得只剩下屁股的烟蒂往脚底下一踩,才慌慌张张地跑回茶室,往那个男人的面前站好。

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看,很容易。

“这么晚了,还有吃的吗?”不知过去多久,陈美意才后知后觉地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嗓音清润又好听,像某种乐器轻轻柔柔地弹奏着。

顾嘉俊本没有要抬头看她的意思,看她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略略抬起清癯的下巴,一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红润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好奇她在想什么。

“啊?有!”仿佛被人解开穴道,陈美意一脸无措地回过神来,面红耳热地把餐单递给他,“你看看吃什么……还要黑咖啡吗?”

话一出口,陈美意恨不得咬断舌头,她在干什么?她这么问,不就让他知道她有在关注他吗?一般的客人都不喜欢被无谓的人关注吧?

顾嘉俊却毫不意外她的话。黑咖啡是用来提神的,他这么晚喝咖啡是不用睡觉了?可他竟然点点头,“好,那就来一杯黑咖啡,至于吃的,你帮我推荐好了,我不挑食。”

看来,他是连晚饭也没吃上了。

陈美意发现,他说话的声音不仅好听悦耳,还特别温柔细致,不像一些男人,说话粗声粗气,讲两句就要跟人吵起来的架势。

迅速帮顾嘉俊下完单,陈美意兴奋得不停跺脚,又怕被其他伙计看到骂自己少女怀春,不情不愿地把情绪收敛回来。

其实,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觉得茶室里最好吃的是意粉,于是叫偷懒研究着马经的东叔开火做意粉,被他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阻住地球转”。

随后,她亲手给他泡了一杯又浓又香的黑咖啡,她只记得他爱喝这个,完全忽略了一件事——他喝完这杯以后怕是会睁眼到天明。

吃的喝的都端上去,陈美意不敢走远,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吃东西。

顾嘉俊生得高大英俊,又有一双浓眉大眼,皮肤白得似剥壳鸡蛋,高挺鼻梁下一张嘴巴总是轻抿,说话温柔声音好听,举止又优雅绅士风度翩翩,就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一样璀璨好看。

陈美意只是个读到中三就不能继续读书的辍学女,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想出更多优美的词汇来形容他,只能把他跟那些让人疯狂尖叫的电视明星相提并论。

她知道很多阿姐都迷TVB的男明星,每天跑到将军澳电视城外守候着,一等就是几小时、十几小时,看到偶像出来就飞扑过去。

从来,她都觉得追星的人太疯狂,明星也只是凡人,就算让她们摸到他的手,抓到他的脸蛋又怎么样?

还是要放手的啊。

她转念一想,难道这个男人是什么电视明星?又或者……他是歌手?哎呀,她从来只听黎明或者克勤的歌,压根不认得其他歌手。

但是,他的嗓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也很好听吧?

“买单。”

陈美意想得天花乱坠,冷不丁的听到他叫买单,赶紧直起身子脚步匆匆地回到他的身边。

顾嘉俊把崭新的港币递过来,陈美意条件反射地给他找了零钱。看到他起身要走,她心里着急,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起码,打听他叫什么名字也好呀。

可是,她像再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只是暗暗加快吞咽口水的速度。

“我走了,明天见。”

顾嘉俊从进店到离店也只逗留了二十几分钟,陈美意正觉得惆怅,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什么了?他说,明天见?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伙计们陆续走出来,准备擦桌子、扫地,又干完一天的活,每天劳劳碌碌,鸡碎那么点的工资,饿不死但也发不了大财。

陈美意又怅惘,又失落,然后,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什么东西——餐桌上,有一只长方形的黑色钱包?

是那个先生留下来的吗?

陈美意把钱包抓在手里,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喂,衰女包,还差十分钟收工,扣你人工啊!”

可陈美意已经追了出去,远远地,她看到那个人,他还没走远,只是过了个马路,仿佛感应到什么,不由自主地转过身。

隔着一条变得空旷无人的马路,顾嘉俊看到陈美意高高扬起那只自己故意留下的钱包,伴着一声声“先生!你的钱包!”她的眼睛又水亮又动人,真真切切地把他整个人包裹住。

时间一下子凝固了。

顾嘉俊不知怎的抬起右手,轻轻放在左心房的位置,那里有个地方发疼酸胀。

暗沉沉的黑夜下,他们二人两双眼睛都是莹莹发光体,眼中都有彼此,还只看得见彼此。

顾嘉俊来到长洲已有一个月。

长洲是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小岛,属于离岛,因外形两头大,中间细,所以叫“长洲”,也有人说长洲的形状像一只哑铃,所以也有说法叫“哑铃岛”。

从前往来长洲的多数是为了搬货运输,自97以后,有外国人上岛游玩,拍下绝色风光照,让这座小小的海岛开始变得声名大噪,吸引更多外来游客前来观光。

顾嘉俊作为酒店大亨的接班人,在股东大会上提出要为华氏连锁酒店建立与落成下一家分店——就在长洲。

这一个月来,顾嘉俊忙得转不开身,他几乎把所有长洲的酒店都住过一遍,每住一家都会写下万字心得。

他很尽责尽责,身体再劳累,仍坚持亲自带员工去视察环境,后来看中几块不错的地皮,想要花高价买下然后建成酒店,于是又要花很多钱去打通关系,组织各种各样的高级饭局。

但他来长洲,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就在昨晚,当陈美意把他故意留下的钱包交还到他手心时,他表现出十分感激的样子,然后乘胜追击地问,“你下班了没?要不要送你回去?”

意料中的,陈美意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说,石化一般呆愣在地。她愣愣地看着他闪着亮光的一双眼,震惊得不敢相信。

于是,他只好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天太黑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很危险的。”他不知道陈美意知不知道早几年出了“雨夜杀人狂魔”的新闻,他也是仔细斟酌过才敢这么问。

他看得出来她既拘束又不安,其实,他也一样。

从小到大,顾嘉俊从没试过主动去接近一个人,明知道第一次出现在茶室时,他就感觉到陈美意的目光锁在他的脸上移不开,他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是确认了她看过来的眼神,才确定陈美意……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因为那个人,从来不会这样看自己。

后来,顾嘉俊还是坚持把陈美意送到她家门口,就在茶室的后面,密密麻麻堆砌着各种各样玩具盒一样的房子。

她住的地方在第一家,一个需要上二十级台阶的老房子。

两人几乎没走多久,就要停下来分别。

路边只有一盏时好时坏的路灯,忽明忽暗地照着。陈美意礼貌道谢,鞠躬到90度,叫顾嘉俊目瞪口呆。

跟顾嘉俊挥手以后,陈美意才依依不舍地背转身,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而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底下,看她纤细又落寞的身影被那盏灯拉得老长,最后,变成小小一团。

在来到长洲以前,顾嘉俊找人调查过陈美意。他知道她的年龄,工作,也知道那个房子里,还有她的一个亲人。

只有一个亲人了,她的爸妈早年出海遇到船难双双而亡,她与耳聋的奶奶相依为命。

之后,他便装作无意地在陈美意面前出现,一次两次,却没想到他在出现的第一次时,足够惊艳了这个长到十八岁却从没离开过长洲的少女。

可她现在才十八岁,却早早过上这种一眼看到尽头,了无生气的人生。

这二十步台阶,陈美意用了有生以来最缓慢的速度才终于走完。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她想背后的年轻男人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慢慢地走上去,用那一双她认为过分的好看、并且轻易让她沉迷其中的眼睛。

她整个人发烫发麻,脑袋却是一片空白的,可心跳又快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感觉,只有在十三岁那一年发高烧差点死掉的那一晚,才发生过。

她甚至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死,当然,她没有死。

一回头,看到顾嘉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她的心跳便慢了下来,很快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是只有遇到他的时候,她才会变得这么不正常,心跳飞快,面红耳热,头皮发麻,更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想主动跟他说话,又懊恼嘴笨胆子小,统统都不会。

奇怪的是,那一晚以后,顾嘉俊没有再去茶室。

茶室的生意仍然好得离谱,冻鸳鸯一天可以卖出两千杯,酥皮面包十分钟能出一屉,后厨的东叔忙得只有十分钟上厕所的时间瞄一眼马经,老板面对几个老伙计恨不得他们是铁打的员工,可转过身又会变脸般对前来光顾的游客挤出一丝不咸不淡的笑意。

谁也不知道陈美意的心里有多怅惘。她以为,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顾嘉俊。

又是一晚深夜收工。

这天的气温特别闷热,天空是一片明媚的蔚蓝,烈日毫不吝啬地绽放着热度,几朵白云偶尔飘过,蒸腾的高温能把人逼得发疯。

陈美意不知道台风的脚步即将逼近,她忙得没有时间听电台,老板也不会主动告知,更不会赦免他们一天假期。

她的生活只有上班,下班以及回家照顾相依为命的奶奶。可今晚是例外。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她难得一次不想进屋,便坐在某一级台阶上,静静地晒着月光。

她想起把钱包捡到的那一晚,想起以往无数个下午三点过半的时刻,想起顾嘉俊的那双眼,那道眉,以及他与生俱来的温柔。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家住在香港哪里,平时做哪一行,来长洲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渴望再见到他。

相似年纪的少女,无非渴望自己的爱情都要像电视剧一样轰轰烈烈,不然也不配叫“爱情”,可当时的陈美意不以为然,只天真以为,遇到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家世的陌生男士,偏偏心动得无法控制,便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只是,像她这样身份卑微且一无所有的女子,能得到这样美好的男士的注意吗?

陈美意从前不懂何为“自卑”,遇到他以后便无师自通了。

想着想着,顾嘉俊便出现了。

他这几天有事回市区,每一天有无数个会要开,好不容易忙完,处理完事务已经很晚,可也难说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赶去码头,恰恰赶上最后一班船,下船以后一路奔跑,天气闷热得像一口焖锅,平时一丝不苟的衬衫已经变成一只饱满的帆,源源不断的汗水沿着衣服纹路一路渗透下去。

一鼓作气地跑到茶室,他看到茶室已经打烊,又继续往茶室的后面一路奔跑。

不曾想,他竟一眼看到陈美意像个落寞的可怜人呆呆地坐在家门口,眼神失焦地望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顾嘉俊艰涩地吞了吞口水,长腿一跨,两步一级继续小跑上去,很快小跑到她的眼前。

“先生?”然后,陈美意看到顾嘉俊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手心向上,生命的脉络根根尽现,她的眼睛在他的手掌与他的脸上不停游弋,恍惚得不知眼前的一幕是真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梦,真希望可以一直不醒来。

“明天……”顾嘉俊跑得大口喘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丢人,他忍不住嘲笑自己,在一个女孩面前,连该有的风度都丧失殆尽,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走向她,“明天,你要上班么?”

“明天?我休息。”

“那我可以约你吗?”

顾嘉俊的声音不大,带着细碎的喘息声,可陈美意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他……想要跟她约会吗?他是认真的?不是跟她开玩笑呢!

“你讲真的?”陈美意讷讷地问。

“真的。”顾嘉俊微微一笑。

“可是……”

“你只要回我一句,去还是不去。”

“我还没知道你的姓名,年龄,身高……”陈美意急得语无伦次,一张脸都是晶莹的薄汗。

明明,她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只在乎他这个人。

她果然是陷入爱情的漩涡里了吗?

“明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顾嘉俊忽然忍俊不禁,是为她的可爱,还是为自己的大胆?他本人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明天想跟她待在一块儿。

“好,我去。”淡淡的月色下,陈美意的一双眼比平时还要耀眼百倍。

“那我们去爬山?”第一次与女孩子约会,顾嘉俊真不解风情,可他只想跟她有一天的时间相处,“去包山可以吗?”

“嗯。”陈美意没想过顾嘉俊会约自己去包山,她没有问他理由,只是跟着他一起笑。

她小时候很野,像个假小子,总是上包山玩,长大以后去的次数便少了。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做一次不错的导游,至少,在这个长洲岛上。

“好,明天早上十点,包山山脚的售票处,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四个字,顾嘉俊像念诗一般温柔,也不敢加重语气,怕语气一重,意思就变了模样。

陈美意没有说话,震惊得不可思议。

她的一双大眼睛惶恐地瞪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气氛蓦地凝重起来,陈美意一直沉默,仿佛随时都会拒绝顾嘉俊一样。而他只敢在心里面默默数数,数到第二十三下,她的声音终于悠悠传来——

“嗯。我答应你。”

那一晚,顾嘉俊没有睡,陈美意也没有任何睡意。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顾嘉俊心情兴奋地下了床,然而,掀开玫红色的厚重窗帘时,他整个人都愣了。

窗外,是跟昨天晴空万里截然不同的滂沱大雨。雨水像是厚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叫人觉得心情尤其沉重。

就在这时,顾嘉俊的手机响了。他是刚换的市面上最新推出的手机,以前用的大哥大,还不太习惯一些按键。

“俊少,大事不好了!华叔又进医院了……这次是直接进的ICU!”电话里头,是通叔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

什么……

“长洲开酒店的事情不是已经基本确定了吗?你怎么又跑去长洲了?应该在家多陪华叔两天才对。”

通叔是其中一个陪着顾嘉俊的父亲顾安华打下江山、创建酒店大亨帝国的元老,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顾安华的身边,为了给他做事连自己的婚姻也耽误了,一直孑然一身。当然,对顾安华的儿子顾嘉俊也是实在的关心。

顾嘉俊从小也是被通叔看着长大,对他也是充满敬畏之情。

听到通叔的话,顾嘉俊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他还不太习惯使用新推出的小巧手机,可耳朵和手心已经被汗水缠满。他无言地点点头,后来才发现通叔根本瞧不见。

“通叔,我现在立刻赶回来!”

“今天好像要打台风……”

顾嘉俊十分匆忙地挂断了电话,没听到通叔后来还说了什么。

离开酒店以后,顾嘉俊来不及去码头买船票,直接联系上相熟的会开快艇的人,给对方一沓厚厚的钞票,让他马上开快艇载自己回到中环码头。

另外一边,陈美意早早醒来。

起床洗漱后,她几乎是翻箱倒柜地寻找一件像样的衣服,无奈,她不像寻常少女,不爱逛街也不买衣服,每天去茶室上班都穿得随意,更不用说拥有一件可以跟自己心仪的男士去约会的衣服。

距离十时还有一段时间,可陈美意想早点出发,所以还是穿着T恤仔裤就出发了。她出发的时候天空已经下雨了,转身回到屋里多拿一把伞又出门了。

没想到雨越下越大,赶到半路的时候,小巴车的司机说要打台风了,让车上的乘客都赶紧回家,不要再在外面玩耍了。

“司机大哥,今天打台风吗?”

“是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随着雨势变得更大,风也刮得更盛,司机已经减慢车速,距离终点站只有三站,车上的人几乎都在后面两站下去了,只有陈美意自己一个人坐到终点站。

“妹妹。”终点站在包山山脚下,司机很意外陈美意会在台风天上山玩耍,于是劝她,“不要在这种天气上山,很危险的。你要不在我们的办公室坐一会,等雨变小一点再坐我的小巴车回去。”

“大哥,谢谢你的关心,我约了别人在售票处等……”

“傻孩子,明知道今天要打台风,你们怎么会约在这里见面呢?”

“也许……他跟我一样不知道呢。”陈美意皱了皱眉鼻子,说道。

“今天天气这么糟糕,也不会给你们开放进山的。”

“那我也要在售票处等他,他一定会来的,等他来了,我拉着他去你们的办公室等天气好再下去。”

那个年代,人们普遍用的都是传呼机,只有部分人在用大哥大,小巧的手机还没开始普及起来。

而陈美意家世贫穷,自然连一部传呼机也没有。

她却笃定地相信,顾嘉俊约她在售票处等,还跟她说了一句“不见不散”,他是一定会来的。

可陈美意没有想过,她会为了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在八号风球悬挂的这一天里等了他整整一天。

售票处算是一个很开阔的地方,可是台风来势汹汹,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她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后已被疯狂的雨水浇得湿透,等到第四个小时时,雨势丝毫不见减弱半分,她抱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一边跺脚一边祈祷,祈祷那个英俊优雅的先生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不能来到这里跟自己见面。

售票处距离公交车公司有将近半小时的路程,雨势太大,陈美意想要离开那里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等着……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早上见过一面的公交车司机寻了过来。

那会儿,陈美意快要晕过去,变得模糊的视野中,她还以为是顾嘉俊,当看清来人是谁以后,她蓦地变得亮堂的一双眼霎时又黯淡了下去。

“妹妹,你是不是傻啊?我以为你早就走了,没想到你在这里傻傻地等了一天……”

另外一边,九龙医院。

顾嘉俊一整天都在医院待着,压根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是怎么样。

他的父亲顾安华在三个小时以前再一次度过难关,成功抢救了回来,然后从ICU的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只是一直不见醒过来,所以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不敢走开半步。

顾安华一个月以前在九龙医院做了一场心脏搭桥手术,手术算是成功了,但是落下不少后遗症,不仅需要每天服用各种进口的昂贵药物,还需要一周三次去医院检查身体。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顾安华才悠悠醒转。

“爸,您醒了?”

顾安华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用气声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一张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浑浊没有丝毫光彩,他无比缓慢地转了一下眼珠,看得出来很想说话,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但起码,他现在还活着。

顾嘉俊还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找到……找到她了吗?”顾安华说不出话,但努力伸出手在顾嘉俊的手心上颤巍巍地写下这句话。

顾嘉俊遗憾地摇头,“爸,对不住,我还在找她。”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顾安华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合上眼睛,表示他要休息了,让顾嘉俊离开。

印象中,顾安华从没在人前展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做生意,开酒店,运筹帷幄,是个风云人物。

可曾经再辉煌再厉害,一场病痛就把他压弯了腰,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顾嘉俊离开医院时将近半夜。

外面的风风雨雨已经减弱了许多,被台风暴虐过的街道一片狼藉,随处可见被强风刮倒的大树,有些还连根拔起,触目惊心。

“陈美意!!”

顾嘉俊在赶去医院的路上还想起他今天约了陈美意的事情,可是到了医院以后,听说顾安华的情况无比严重,他担心父亲的安危,一下子忘了这件事。

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办法再赶去长洲。

这个单纯认真的女孩,看不到他的人,一定很失望吧?

台风天过后,陈美意发了一场高烧。

高烧持续不退。她一开始还想回去茶室上班,被奶奶劝了很久才愿意跟老板请假。

她想道,要是顾嘉俊再去茶室,他会不会跟老板打听自己的事情?老板应该会跟他说自己生病了吧,然后,他会过来找她吗?

还是,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家里有一些已经过期的退烧药,奶奶不知道过期就拿给她吃了。

陈美意吃了药以后以为只要蒙头睡一觉就会好起来,浑然不知服下的药没有一点儿效果,身体却越来越烫,半夜被一股难受的劲弄醒,后背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她感觉喉咙很干,火烧一般的难受。

这时,陈美意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旁边的床头柜上就有一杯温水,应该是奶奶睡下之前给她倒的,她伸手想要把水杯拿起来……不料手上没有力气,刚把水杯拿起来就松开了手,水杯顺势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然而,耳聋的奶奶听不见任何声音。

“奶奶,奶奶……”她的声音沙哑得像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发出来,连她听了都觉得可怕。

彻底失去意识以前,陈美意开始觉得呼吸不顺畅,却无比清楚地听到搏动一般心跳得飞快的声音,也能听到胸口在剧烈地喘着气,她徒劳地微微张开嘴巴,想叫一声救命,却连这么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从没试过病得这么严重。这是第一次。

之后,陈美意便失去意识地昏迷过去了。

陈美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无情地抛入一片深沉的大海中,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沉、往下沉,眼耳口鼻被海水疯狂地灌入,她只感到铺天盖地的难受。

不知沉到哪里时,她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要重新回到岸上。

无奈,像是有一个神秘人藏在她的身体底下,用一双隐形的手把她不停的往下拉扯,仿佛要让她被大海吞噬掉一样……

“醒醒!陈美意!”

记忆中,陈美意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耳熟又有几分陌生,像是隔着一层海水,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朦朦胧胧的,更多的是不真实的感觉。

昏迷了整整一夜,陈美意才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起初,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也很快看出来自己并不在家里。

凝神了一会儿,她使劲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胸口仍然微微喘着,但身上那股难受劲已经消失不见了。

随后,陈美意发现了什么……一个穿着材质很好的西装的男士趴在她的旁边,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又怕随便一动会把这个男人惊醒。

正犹豫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刚睡下不到半个小时的顾嘉俊突然惊醒了,抬头就与脸色苍白的陈美意四目相对。

“先生?”看到顾嘉俊在眼前,陈美意那张大病初愈的脸庞蓦地染上两抹粉红。

顾嘉俊没料到陈美意突然就醒了,也没料到……看着她的表情,她应该没有记恨他那一天的爽约。

“对不起。”万语千言,顾嘉俊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美意意外,他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把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已经发了几天高烧。”

“那……”

“是因为台风天等我而发烧吗?”

陈美意想也不想地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顿了顿,她努力支起一个笑容,疲惫但漂亮,“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

普通……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你再晚一天送来医院,肯定会烧成肺炎了。想了想,顾嘉俊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换了另外一句,“那天我临时有事必须离开长洲,所以没能去见你一面。”他的声音充满遗憾。

“嗯,没事。”

“你那天等了我一天?”

“没,没有。”陈美意把脸转向别处,故意不去看他。

蓦地,顾嘉俊觉得心中有大片暖流涌过,他知晓她的很多信息,然而,她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他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告诉她,她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在包山脚下的售票处傻傻地等了他一整天。

而且,在那样一场突然而至的台风天里。

后来陈美意才知道,顾嘉俊一来长洲就马不停蹄地去找她,先去的茶室,然后去的她家。

奶奶当时已经休息了。

他敲了很久的门看没有人应答才会莽撞地破门而入,发现她身体很烫又昏迷不醒,便火急火燎地抱起她送到医院。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跳飞快。

后来发现不是感觉,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他害怕她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回到眼下。

“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过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陈美意才敢问顾嘉俊的名字。

她的声音弱弱的,柔柔的,尾音的颤抖又带着几分说不明白的可爱。

蓦地,顾嘉俊的内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听好了,我叫顾嘉俊。”顾嘉俊看着陈美意如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鼓起勇气问道,“美意,我还有机会再约你一次吗?”


 翌日一早。

灿烂的金色光芒把小小的长洲岛照得一片璀璨,天气晴好得仿佛前两天的台风从没出现过一般。

陈美意在岛上的医院休息了一天以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顾嘉俊在她身边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帮她办好出院的手续。

顾嘉俊生怕她饿坏似的,在路边小摊买了许多吃的,鱼蛋肠粉艇仔粥皮蛋瘦肉粥,让她带回家去。

“我、我吃不完。”陈美意震惊,“你也买得太多。”

“跟你奶奶一起吃吧。”顾嘉俊温柔道。

陈美意才想起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一定吓坏了,于是想要冲回家去。

“不急,昨晚在送你去医院之前,我已经给她留了纸条……”顾嘉俊不慌不忙地说。

顿时,陈美意又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然认识的时日不多,但她总感觉顾嘉俊像是万能一般,不论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般从容自若的样子。

而她却不行,总是毛毛躁躁,一看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

终于把她送到家门口。

“那我们约什么时候?”顾嘉俊生怕陈美意会拒绝似的,再确定地问她一遍。

“我还不清楚下一周的排班表。”陈美意有点拘谨地回答。莫名其妙地请了一天的假,人工又要扣许多了。

她上班的茶室老板是个孤寒鬼!(注:孤寒:吝啬)

“为了以表歉意,我下周每天都去茶室找你。”顾嘉俊认真许诺,“等到你休息那天,我带你去九龙,好吗?”

九龙?!

陈美意愣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长洲!

而顾嘉俊预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冲她温柔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你相信我的话,让我带你去那边玩一天,晚上再送你回家。”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问。

“嗯!”下一秒,顾嘉俊伸出右手的小指,“我们打个钩吧!”

陈美意从来没有试过跟别人拉手打钩,她知道电视剧会有这样的情节,但她从来不会奢望电视剧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家境贫寒又一无所有的人,天生就有很强烈的自卑感。

但顾嘉俊却像是一道强光,冲破厚实的云层而来,把她本是灰暗得看不见光的世界照射了起来。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她的脆弱和无奈,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

不知过去多久,陈美意也把自己的手指递过去,小指停在半空中颤巍巍的。

总感觉,还是在做梦一样……

顾嘉俊顺势把她的手指勾住,手指与手指触碰的温度让人感觉到无比温暖,而陈美意只觉被一阵电流窜过身体,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说好了啊!我这次一定不会爽约!”顾嘉俊再次许诺。

之后的几天,顾嘉俊说到做到,每天下午三点过半都会到茶室吃东西。

有时候没有时间坐下来吃,他就会打包很多吃的,带回去给其他同事吃。

不用多久,整个茶室的伙计包括老板都知道顾嘉俊是个贵客。特别是孤寒鬼老板,之后再看到他过来茶室,都会抢着冲上去招呼他。

陈美意站在一边捂着嘴笑,她跟顾嘉俊都没有让别人知晓他们俩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一来,只有他们俩知道这个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倒显得更耐人寻味。

连轴转地上了六天的班,陈美意终于可以休息了。

在这次休息之前,她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漫长。

越是期待,越是焦灼。

她既期待跟顾嘉俊的第一次“约会”,如果这一次的见面算是“约会”的话,她又担心这次又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

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陈美意一整晚都睡不着。

顾嘉俊也没有多睡,他精神亢奋,后来把这份精神劲拿去工作,一宿没有睡,工作到天明。

天一亮的时候就跑去找陈美意了。

因此,当陈美意在早上还不到七点的时候看到顾嘉俊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她还以为……她在做梦。

“你怎么这么早?!”她惊呼。

“不好意思,没有看时间。”顾嘉俊一口气跑来的,胸口还带着喘,“要不我过两个小时以后再来?”

“不要!”陈美意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舌头,她在说什么啊?!

顾嘉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仿佛在等她做决定。

“顾……”陈美意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叫先生太见外,叫名字又显得陌生,“你等我十分钟,我换个衣服就来。”

“嗯!”顾嘉俊重重点头。

陈美意穿上上次打算带顾嘉俊去爬包山的裙子。

很便宜的碎花裙子,质量不是很好,样式简单又素净。

顾嘉俊看到她这身打扮以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很难看吗?”陈美意紧张地问他。

“不是,很好看!”顾嘉俊真心夸道,“因为你这样穿很好看,所以我才会笑的。”他又补了一句。

口甜舌滑!

陈美意直到今天才发现顾嘉俊这么会说话……

顾嘉俊带着陈美意来到码头,买了两张船票。他们俩在等上船时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就上船了。

“美意,你是第一次坐船?”船开始航行时,顾嘉俊问她。

“小时候好像坐过……那时候爸爸和妈妈还在的时候。”陈美意对坐船不算没有任何印象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很多画面都很模糊了。

“那你父母……”顾嘉俊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为船难。”说完以后,陈美意轻轻地抿了下唇。

“抱歉。”

“没关系,都那么多年了。”陈美意定定地看向大海,眼神被迎面扑来的水汽蒙上了一层似的,“尘归尘,土归土,我想他们俩已经投胎轮回去了吧。”

这一刻,她哪里还是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个哀伤又怅惘的大人。

顾嘉俊轻轻地点头,不再发表任何。

一个小时以后,来到中环码头。

是跟着顾嘉俊下船以后,才发现市区的人多得如此夸张。

加上是长大以后第一次乘船来到市区,陈美意莫名地恐慌,一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顾嘉俊的衣袖。

顾嘉俊很快察觉她的不安与忐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放心,我带着你走。”

简单无比的一句话,经他的嘴巴说出口,都会带上莫名的安全感。

陈美意沉默地冲他点了下头。

香港九龙真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地方。

放眼望去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穿着悠闲又得体,简单的衬衫长裤也能穿出自己的本土特色。

陈美意在茶室上班时就好奇从内地过港旅游的游客,现在到市区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市区的市民跟她在岛上所遇到人好像也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美意,你平时中意吃什么东西?”看到陈美意一阵茫然,顾嘉俊温柔问道。

“车仔面,三文治,冻奶茶。”说完以后,陈美意尴尬地吐了一下舌头。

泛善可陈的食物,能填饱肚子价格又便宜,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顾嘉俊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带你去我平时喜欢的餐厅,可以吗?”

陈美意意外,他竟然在认真征询她的意见……仿佛被人认真重视一般,让她的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嗯。”她乖巧地点头。

仿佛顾嘉俊说的话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不管他要带她去做什么,去什么地方,她都会乖乖跟着一起去。

顾嘉俊带着陈美意坐叮叮车。(注:叮叮车:有轨电车,只有中国香港才有)

陈美意从前没坐过这玩意儿,看什么都新鲜和有趣。每次听到车子在行进过程中发出“叮叮”的声音,她都会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真像个小孩子。顾嘉俊观察到,心里默默地想着。

两个人在中环下车,然后他就带着她来到一家装潢精致的西餐厅。

顾嘉俊似乎是这家店的贵宾,他一进门就被服务员认出,带着他来到特定的包厢。而因为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陈美意也被当做是贵宾。

但……

可能是在茶室当服务员很久了,陈美意从没试过被别的服务员友好对待,反而十分的不适应。

顾嘉俊不知道她心里的小心思,只知道她怕生,所以带她来到包厢。

“顾先生,您看看这次要吃点什么?”服务员把满是英文的餐单推过来。

陈美意一看这满是英文的餐单,愣住了。

“麻烦你给我换个写中文的餐单。”顾嘉俊体贴地说道。

“请稍等。”

看到服务员马上出去给他们俩换了一份中文餐单,陈美意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你想吃什么,你来点,不要跟我客气。”顾嘉俊把餐单跟铅笔推过去,让她在餐单上勾选。

陈美意愣住了,“我、我不会点菜。”

“看到什么名字有趣,也可以勾一笔。”顾嘉俊稍微靠近,“你试一下点菜。”

有了顾嘉俊进一步的鼓励,陈美意低头认真看了好几遍,她记得他平时爱吃的东西,例如黑咖啡,例如三文治,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陈美意也选了一些蛋糕。餐单上很多菜名听都没有听过,幸好旁边有一些配图,她看着照片可口,就勾选了。

“好了。”陈美意点完以后,仿佛完成一场考试,竟松了口气,“顾先生,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顾嘉俊又在餐单上勾选了五六个吃的,然后才把餐单还给服务员。

“我们吃得完吗?”陈美意震惊地问。

“吃不完可以打包呀。”顾嘉俊微笑道。

食物很快被端上来。

每一款食物都闪耀到陈美意的眼睛。

同样的黑咖啡,这家餐厅的特别好喝!

陈美意没吃过这么精致的蛋糕,没喝过这么贵的咖啡,她严重怀疑这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梦,她甚至不敢动,怕一动,美梦就会破碎。

顾嘉俊主动给她夹菜,“美意,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陈美意是真的瘦,17岁的年纪,还不到80斤,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的样子。

陈美意给足顾嘉俊面子,吃了许许多多的食物,把小小的腮帮子都塞满了。

顾嘉俊反而吃的很少,似乎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顾先生,是不是我把你的都吃了,所以你才吃的那么少?”快吃完的时候,陈美意小心翼翼地问。

“扑哧!”顾嘉俊一听,被她逗笑,“怎么会呢!”

“那你吃的很少……”

“我最近胃口不大,没事的。”

可能是陈美意的食相太可爱了,顾嘉俊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掉一直放在他面前的半盘牛排,“你看,我吃下了牛排。”

陈美意也被他逗笑。

当服务员进来结账的时候,陈美意听到这一顿饭竟然花掉了一千多港币的时候,她吓得心跳都要静止了。

“啊?!”她从没想过两个人吃一顿饭竟然要花这么多钱!

顾嘉俊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是被这个价钱吓到,连忙带着她走出包厢。

不曾想,迎面就碰到熟人。

“顾少?”对方看到顾嘉俊以后惊讶地叫住他,“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啦!”

陈美意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是一个长得像精致洋娃娃的混血儿女孩,肤白貌美,五官立体又像是欧洲人。

而且,对方的身上喷着很香的香水。

陈美意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味,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知道闻起来……很高贵!

顿时,自卑的情绪泛滥开来,想整个人缩小再缩小,缩到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自我毁灭。

顾嘉俊礼貌地跟对方聊了几句,然后说,“抱歉,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对方这才看向站在顾嘉俊身后的陈美意,打听她,“你身后的这位是?”

“我的一位朋友。”他礼貌一笑,“祖安,不多说了,我们赶时间。”

陈美意不知道顾嘉俊跟刚刚的那个混血儿美人是什么关系,但在跟着他走出餐厅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美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敌意。

火辣辣的。

如芒在背。

“顾先生,你刚刚的那位朋友……”陈美意犹豫了一下,想问又不敢问。

“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仿佛预感到陈美意想问什么,顾嘉俊急切地解释道。

“啊?”陈美意懵了一下,“我想说的是她长得真好看!”

“你……”这一下,轮到顾嘉俊愣了。

戴祖安是个标准的混血儿,也是个漂亮的女孩,顾嘉俊很早就认识她了,她这几年一直在英国念书,寒暑假才回港。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就碰上了。

几年不见,对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顾嘉俊有从家中长辈口中听闻戴祖安有意参加这一届的港姐,但只是道听途说,他对别人的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

这一刻,他看到陈美意的眼中闪烁着光。

“你觉得她很好看?”顾嘉俊问。

“嗯!”陈美意不假思索地点头,是个心无城府的小女孩,“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跟电视明星一般好看的人。”突然,她想到什么,又连忙开口,“不对,刚刚的姐姐是我第二个看到的像电视明星那么好看的人。”

顾嘉俊倒是来了兴致,“那第一个呢?”

陈美意下意识地想回答“那当然是你啊!”幸好嘴巴张大,话没有来得及跑出来,被她及时刹车,不然要丢死人了。

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我……我忘了!”陈美意尴尬地吐了一下舌头,更添几分俏皮和可爱。

顾嘉俊也没有继续要追问的意思,看她第一次来到市区,加上女孩子天生爱美,于是问她,“不如我带你去买点新衣服?”

“啊?!”陈美意吓着,“我……不用买新衣服的!”

“你不要多想。”顾嘉俊手足无措地解释,“就当是赔罪的礼物。”

“不,我不能收下。”陈美意不敢拥有一件新衣服,她知道顾嘉俊是非富则贵的人,说要给她买衣服一定出手不凡,可她是什么人?怎么敢收下!

“你如果把我当朋友,”顾嘉俊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那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以后都不去茶室找你了。”

顾嘉俊并不是有意要吓唬陈美意,但陈美意当真了,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她就觉得难受。

“顾先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良久,陈美意颤悠悠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顾嘉俊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他对她……算好吗?

“因为你善良简单,也很纯粹与真诚。”顾嘉俊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才会愿意跟你做朋友,对你好。”

陈美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称赞自己,小小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通红,如熟透的虾子。

“朋友……可以做一辈子的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嗯?你说什么?”幸好,顾嘉俊没听到她这句。

“没事!”陈美意脸红红地笑了,“谢谢你,顾先生。”

顾嘉俊带着陈美意来到崇光百货。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很多从内地过来游玩和购物的游客,他们跟商场的导购眉飞色舞地说着国语,手里比划着价格,真是热闹非凡。

这么一对比,到长洲岛去游玩的游客还算少了!

因为大部分游客来到这边以后都是直接杀到市中心疯狂购物,几乎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地离开。

陈美意郁闷,难道他们赚钱就比较容易吗?每个人买起东西来都毫不手软,不管是人民币还是港币厚厚一沓直接拿出来……

顾嘉俊带着她杀出重围,乘坐电梯去到七楼。

七楼一整层都是服饰的专柜店。

陈美意没有到商场购买衣服的经历,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顾嘉俊的身后。他随意就走进一家女士服饰店,往墙面上挂着的新款衣服扫了一眼,就给陈美意选中两件,“帮我把那两件拿下来吧。”他转过头对导购说。

然后,顾嘉俊从导购的手中接过衣服,递给陈美意,“去更衣间换上试试?”

“还要去试衣服?”陈美意不好意思,怕自己换衣服的时候会不小心弄坏人家的衣服。

“没事,去换吧!”顾嘉俊笑着鼓励她,“要是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大喊一声,导购姐姐会进去帮你的。”

陈美意抬起头,看到导购也冲自己礼貌地笑着,只好面红红地点了下头。

还别说,顾嘉俊虽然是男孩,但给女孩子挑衣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他选的一件是水晶蓝的裙子,另外一件是柠檬黄的碎花衬衫,陈美意分别换上以后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更让陈美意爱不释手的,是这两件衣服或者裙子上都有着香喷喷的味道。

她当时不知道是导购提早就把香水往每一件衣服上都喷了,还以为这里的衣服都这么高贵又神奇,自带香气。

仿佛不小心闯进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看什么都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十分神奇。

“好看吗?”陈美意小心翼翼地问。

“好看。”顿时,顾嘉俊眼前一亮,“都很适合你!”

连导购也赞不绝口,“顾先生的眼光真好。”

“那就要这两件吧?”顾嘉俊问陈美意。

但陈美意被高昂的价格吓到了,“两件衣服要一千五百多?”她实在是心疼这个钱,“顾先生,要不……”

“没事。”他冲她温暖一笑,然后转过头对导购小姐说,“麻烦了,我要这两件衣服。”

导购小姐动作麻利,很容易就把两件衣服包好。

整整齐齐,叠在一起。

第一次被别人服务,陈美意受宠若惊。

顾嘉俊看到陈美意的兴致好了许多,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明亮,“走吧,继续带你到处逛逛。”

陈美意不知道他还要带自己去哪里,就傻傻地跟着。

毕竟香港市区人多车多,她要是跟丢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只是,陈美意没想到顾嘉俊会带自己到一家看上去价格很昂贵的发廊做头发。

陈美意从前只在一些苍蝇小馆剪头发,只剪发不洗头,店面只有几平米,师傅都是土生土长的岛民,剪一个头只要二十元港币。

因此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发廊,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了。

发廊应该有五六十平米那么大,灯光通明,椅子都是真皮的,面前的椅子也把人照得特别明亮通透。

陈美意是第一次被人带到一边去洗头发,她才知道原来出去剪头发之前是可以洗头的,而且洗头很舒服,店员在给你洗完以后还会按摩头部。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洗发小哥是个精神又年轻的小伙子,看到陈美意的脸庞涨得通红,于是礼貌地问了一声。

陈美意本来不知道自己脸红,听到对方的话以后脸变得更红了,“我……有点不习惯。”

“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法不好,弄得您不舒服。”

“不不不!你的手法很好!”陈美意着急地说。

终于洗完头。

陈美意被理发师按在某一张椅子上,是顾嘉俊相熟的理发师,他先是礼貌地问陈美意想做什么造型。

陈美意没有太听得明白。

顾嘉俊便帮忙说,“Eric,你根据她的脸色帮她做一款年轻又时尚的发型吧!要烫要染都可以。”

“啊?”陈美意惊了,“烫头?我不、不烫头!”

“没事!”叫Eric的发型师把想要挣扎的陈美意又按回去椅子上,“小姐,你是顾先生的朋友吧?我给他做头发很久了,第一次看到他带朋友过来呢……”

“少说两句!”顾嘉俊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开始吧!”

Eric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便开始给陈美意做头发了。

这一做,就是两个多小时。

期间,陈美意无数次想问Eric到底什么时候做完,但又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上发水的时候,头皮火辣辣的疼,她没忍住惊呼了一下,生怕理发师跟顾嘉俊会笑话自己。

却看到顾嘉俊朝她投来一个温柔又淡定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没事的,不要紧张哈。”他的这个眼神让她不再紧张。

不再那么紧张。

在这样明亮的发廊做头发,跟那些苍蝇小馆真的完全不一样。

不知过去多久,Eric在给陈美意烫完头发以后又仔细地修剪了一下,在她快要睡着时轻轻地叫醒了她,“小姐,您的头发做好了。”

于是,陈美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陈美意一下子就愣了。她简直无法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酒红色的发色,蜷曲的小波浪长发,再加上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整个人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人……是我吗?”多可爱,陈美意对着镜子里自言自语,问自己是不是自己。

顾嘉俊也看呆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理发师碰了他的手臂一下,“快看看你的朋友。”

“美意,你觉得怎么样?”顾嘉俊的声音仍然温柔,从她的脖子后缓缓而来,吹得她心头微微发痒。

脸庞变得更红了。

“嗯……很好看……”好看得不可思议。陈美意仍然一副陷在梦境中的样子。

Eric这时拿出一部照相机,说要给陈美意拍个照片。

“还要拍照?”陈美意愣了。她当然知道照相机,黑色的笨重的,拿在手上是沉甸甸的,但自己从来没有用过。

“就是给你留个纪念。”Eric轻松道,“等照片洗了,我让老顾给你送过去。”

突然听到别人这样称呼顾嘉俊,陈美意腼腆地笑了一下。

Eric动作利落地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说,“老顾,你站过去,我给你们俩也拍一张照片吧!”

“不用吧?”陈美意不好意思。

“也可以。”顾嘉俊却没客气,立刻站在陈美意的身边。因为她还坐着,所以他弯下腰,对着镜头傻笑。

“好!你们俩都笑一个!”Eric十分满意地按下了拍摄键。

……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但对陈美意来说,又是特别漫长的一天。

每一分每一秒都舍不得让它就这么溜走。

晚上,陈美意不舍得再让顾嘉俊破费,她说要请他吃饭,但顾嘉俊哪里愿意,两个人在大街上“争执”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她。

“我知道附近有家糖水店还不错,不如你就请我吃这个吧?”顾嘉俊问。

“可以呀!”

还真的是一家老字号的糖水店,他们俩到的时候已经坐满了,陈美意心想顾嘉俊平时也会光顾这种路边小店吗?

不等她开口问,顾嘉俊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主动说道,“一个人吃什么不是吃,只要食物的味道还不错,环境是干净的卫生的就好。”

陈美意静静地笑了。

在等待的时候,顾嘉俊跑到旁边买了很多鱼蛋烧麦过来,“给!先填一下肚子!”

他再回来时,已经可以坐进去了。

陈美意看到他进来,细心地帮他用纸巾把椅子都擦得干净。

顾嘉俊忽然有点心酸,跟她一起点完糖水以后,轻声地问道,“美意,你在茶室上班多长时间了?”

“从中三毕业以后就在那里上班了。”陈美意诚实地回答。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又问。

陈美意有一瞬间的茫然。

因为……她真的不曾想过自己的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顾嘉俊看出陈美意的心思,很快又语气轻松地说,“我就随便问问,你不要介意。”

跟顾嘉俊相处了一天,陈美意对他的很多感觉已经变得不太一样……至于具体哪里不太一样,她又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两个人之间变得更亲近了一些吧!

“顾先生,”她鼓起勇气开口,“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话一出口,仿佛烫嘴似的,她又马上合上嘴巴。

顾嘉俊看着她黑色的发丝在漆黑的夜色中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忍俊不禁地道,“除了在茶室上班,你有没有感兴趣的事情?”

这个……还真的没有!

她尴尬地冲他吐了一下舌头,权当回答。

“除了上班,还有什么爱好吗?”顾嘉俊耐心地问。

“看电视剧。”她乖巧地回答,“我之前还在追黎明和嘉欣演的一部电视剧,叫……”她苦思冥想那部电视剧的名字,想得眉头紧皱一团,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这一下,顾嘉俊真的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可想而知,陈美意因为他的笑声而窘得满脸通红。她还真的不是故意叫顾嘉俊笑话的,而是她确实没有什么爱好。

泛善可陈……比白开水还不如!

她不知道女孩子到什么年纪要开始捯饬、打扮自己,不知道上哪里买化妆品护肤品,更不知道年轻的女孩子聚在一起都会说什么。

她的人生,她的世界,在遇到顾嘉俊之前,真是惨兮兮的一片灰呀!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长洲。”看陈美意被自己笑话完以后一阵沉默,顾嘉俊知道她不是很开心,于是跟她说道。

陈美意迎着风沉默地点了下头。

为了弥补自己的歉意,刚好又在去往码头的路上看到有阿婆在街边卖花,顾嘉俊特意停下脚步,细心认真地挑选了一些小花。

陈美意一直闷头往前走,并不知道身边的人已经落在自己的身后。

因此,当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人不见了的时候,她惊得马上转过身,恰巧撞上顾嘉俊捧着一束大大的鲜花停在自己的面前。

各色各样的花儿,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有的开了有的还是一个小苞,像是一个大杂烩。

但是,还是很漂亮啊!

顿时,陈美意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好几拍。

第一次,有男士举着一束鲜花站在自己的面前啊……

“顾先生?”陈美意生怕自己自作多情,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你在、在做什么?”

“看到阿婆卖的花很新鲜,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于是一口气就买下来了。”顾嘉俊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然后双手把鲜花奉上,“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那一刻,陈美意感动得不知所措。

也许,对顾嘉俊而言,他给陈美意送花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对她而言,他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

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那天去过一趟香港九龙以后,陈美意回到茶室上班以后是有了不少的变化。

这个变化……她自己倒是没有怎么发现。

但其他人看出来了。

例如老板总是看到她神神秘秘地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例如东叔会经常发现她在晚上快要打烊的时候傻站在门口不知道看向哪个地方,不知道在等谁一样;又例如她在给客人送餐的时候会无缘无故唱歌……她以前从没试过在人前唱歌,本来就是五音不全的人,怎么敢唱?

但现在,她好像变得活泼又大胆了。

“陈美意!”那天刚好是发薪水的日子,大伙儿领完自己的薪水以后打算离开的时候,陈美意忽然听到老板叫住自己。

“老板,有什么吩咐?”陈美意平日跟老板私下交流很少,所以不知道他突然叫住自己是所谓何事。

“你最近是中六合彩了吗?”老板狐疑地看着她,“看你最近心情很好,感觉你有什么好事情啊!”

“没有什么好事情……”陈美意生怕别人看出自己跟顾嘉俊那千丝万缕的关系,连忙摇头否认,“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哎!”老板还想多问几句,却看到她火烧尾巴一样地跑出茶室,“衰女包!”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老板听到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还以为是陈美意回来了。

“衰女包,落什么东西了吗?”老板一边回头一边问,却哑然地看到是一个陌生的但贵气逼人的老年人缓慢地走进茶室,“您好老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他毕恭毕敬地跟对方说道。

对方懒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然后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茶室,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老先生?”老板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跟你打听一个人。”老先生终于开口,声音喑哑深沉,仿佛从一个黑洞冒出来一般。

有几分冷意莫名地蹦了出来,老板不禁地打了个冷颤。他弱弱地问,“您要打听谁啊?”

“一个……叫做陈美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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