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祁王府前。
“玄青,那个楚姑娘现在要把大家赶出去,那不是要让大家死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那个贱人自寻死路,孟桑宁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焦急万分。
她话里带了哭腔,一副无能为力但却据理力争的样子。
“她一个姑娘家,缠着王爷不放就算了,怎么还能想到这么恶毒的主意?
玄青,那个楚沁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啊?”
“我也不知她是何来历…我…”玄青无奈。
“哪里来的狐媚子小贱人,竟然勾搭王爷!”
人群中有人怒骂。
“明明王爷和孟姑娘才是最配的。”
“孟姑娘心眼儿好,救了咱们不少人呢,可别想欺负她!”
“对!
让那个女人滚蛋!”
“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还怕什么人命官司…驾…驾…哒哒哒…哒哒哒…”远处逐渐有马蹄声靠近。
众人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他们都清楚的很,被困死在这里的这些时日,马匹没草料吃,根本驮不动人,上了战场没多久就都死没了。
但是此刻…楚沁方才的白色银狐大氅此刻己经变成了潋滟的红。
为首的大黑马踏雪而来,在众人面前急急刹住,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此刻安静如鸡。
都抬起头来,仰视着那个从马上潇洒落地的红衣女子。
“玄青!
让你安置的人都出来了吗?”
楚沁淡淡开口。
看起来是根本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中。
孟桑宁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追上前去。
“楚姑娘!
我是这城中的郎中,为了这些百姓的命,你应该收起你的态度,你凭什么把人撵出来?
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恶毒了!”
孟桑宁一声声质问,音调越发高,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压过楚沁一头。
楚沁等她把话说完。
点点头,仿佛同意了一般。
孟桑宁扬起下巴,怎么说,她也是县令的女儿,比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更令人信服。
“啧!
谁也没不承认你是郎中是吧。
我还有事儿忙,玩儿去吧。”
楚沁敷衍了句后冲玄青招招手,“王爷后院不许留人!
把人全都带出去。
后面有油布,还有炭盆和炭。
与其挤在王府的檐下忍受着寒风吹,不如住进帐篷里保暖。”
“帐篷?
军帐早就分发出去用完了啊。
给了那些重伤者,楚姑娘,难道你要把那些重伤者也都赶出营帐吗?
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孟桑宁压着被忽略的怒火,不依不饶,今儿她势必要楚沁在众人心里烙下一个恶毒的名声!
“嗯,是。”
楚沁看都没看孟桑宁一眼,转头示意玄青,“多喊几个人来,让人排好队,一会儿放饭。
你把闹事抢饭的人首接丢出城去。
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楚沁的音调仍旧如方才一般,冷冷的,淡淡的。
“放饭?
哪里来的饭?”
城中早就山穷水尽了的。
“自然是我带来的粮!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楚沁语调抬都没抬,玄青竟己感觉到了压迫感。
这姑娘的气场,不亚于王爷。
她到这里还没一个时辰…“玄青!
你还愣着作甚。”
楚沁提醒。
“哦,是,楚姑娘。”
玄青放下疑惑,匆匆离开。
楚沁则把马车引进王府。
此刻,只有孟桑宁被晾在了原地。
什么粮食!
城中只有她家还剩了点粮食!
这个贱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她必须让这个贱人立刻滚出雁云城!
孟桑宁愤愤离开。
……一炷香的时间,王府后院的人清的差不多了。
按照楚沁的吩咐,玄青带人去找了不少的砖石,还从城中寻了十几口锅。
“熬粥你们会吧?”
楚沁问道。
“会的,可会是会,楚姑娘,哪有米下锅啊?”
“刚才,王府门口前的马车里有。
你牵着马,再喊几个人,以免有人闹事,在这几个垒灶的点,把米给我分下去。
先让大家垫一垫米粥,不可以吃多!”
“是的,楚姑娘。”
玄青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惊和悬浮。
怎么就在等死的边缘突然有了真切的生的希望。
分发米,生火。
玄青又带人去搭帐篷,还把火盆和炭火分到每个帐篷里 。
没多时,大批的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
玄青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他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苍南!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马?”
“几百匹赶去了马场!
这是剩下的,马车上很多东西,来帮忙卸吧。”
苍南一路走来,看到城中的空旷避风处都搭起了帐篷。
距离帐篷不远处就是灶台,上面熬着米粥。
烟气氤氲,雁云城仿佛真的重新活了起来。
“不要耽误时间,快点,把药草跟粮食分散开来,收进王府的库房。”
楚沁指挥着。
一个多时辰后。
大部分人都被安置进了帐篷里。
里面暖和又舒服,连被褥都是塞了满满登登棉花的。
孟桑宁看着这一切。
心却愈发沉重起来。
真的有?
这个贱人真的有?
她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孟桑宁心里发慌。
她必须要尽快把楚沁撵走!
……孟桑宁跑了半个多时辰,跑出了一身汗,才找到了几个家中亲人因瘟疫去世没处发泄的人。
“桑宁姑娘,你说,那娘们儿有本事怎么不早点出现?”
“可不呢,我们家就剩了我一个,我那婆娘,孩子生了病,又冷又饿的,就这么死了。”
“她非等我们死的差不多了才出现,这叫什么?”
“说是熬了粥了怎么还不送来?”
“我己经劝过了,也是无能为力…大家可千万不要去闹事啊,如今城中艰难,咱们还是互相体谅的好。”
孟桑宁满脸为难,作势要拦住大家。
“也对,确实为难。”
孟桑宁这么一说,有要闹事的人重新压下了火气。
见状,孟桑宁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她重新叹了口气,赶紧继续说道。
“唉,她也是太过分了,只顾着眼前的人吃着喝着的,抢不到的,大概也就没得吃了。”
“什么?
咱们还是在这里等死呗。”
“那我可不做老实人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
几个人站起身就往外冲。
“大家别这样啊,粮食有限,能保多少保多少也是应该的。”
孟桑宁在后面劝着。
越劝说,前面的人走的越快。
没多会儿,十几个人到了王府前。
“你们什么意思?”
“凭什么不给我们吃的!”
“兄弟们,给我抢!”
米粥熬出来了后,玄青正带着人在分饭。
才分了几个人,后面忽然涌进来十几个。
推推搡搡的,前面的也跟着乱了。
“做什么呢!”
苍南带人阻拦。
“你们不能只让他们活,不让我们活!”
“我们也得吃粮食吧。”
“我们家人都死没了,你们才拿得出来粮食,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王爷副将,你不能丧良心!”
“对,抢!
都抢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吃顿饱饭再死可比饿着死强的多。”
“命都没了,还有什么要顾及的。”
十几个人蜂拥而上带动周遭不明情况的也开始动手。
玄青和苍南一时间差点没控制住。
他们对城中百姓有愧疚,下手自然不敢太重。
楚沁刚从王府出来,看见的便是众人推搡着挤成了一团的景象。
玄青和苍南被围困在了里面,周围的其他兵士也不敢真的动手。
如此,便任由乱子越闹越大。
“玄青,我与你说过什么!
有作乱者,全都丢出城去!
不能因为几个人,或者一个人,让大家都活不成!”
“你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你!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贱人?
敢管我们的事?”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着我们的人都死没了才来。”
“她也可以等我们都死了也不来!
因为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墨君尧不知何时出现,他立于楚沁身侧,把她护的严严实实。
冷润的语调随疾风而起,在场众人心生凉意,再不敢动作。
玄青和苍南从人群中出来,满身狼狈。
“继续。”
楚沁仿佛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示意他们继续做事。
她唇角勾起与墨君尧站在一起,“王爷威风,有王爷在,小女子心安。”
她的笑意里可没有丝毫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倒是印着些游刃有余和尽在掌握。
墨君尧苍白的脸上多了丝血色,“今日之事,委屈姑娘了。”
“那自是不委屈的,这般委屈,王爷不是能护我吗?”
听此,墨君尧不再多说,匆忙转身离去,可耳根子却逐渐烧了起来。
孟桑宁远远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手中帕子都要绞烂了。
从未!
墨君尧从未这般与她说过话!
可偏偏对一个不知来历的贱人这般讨好。
贱人?
不对,那明明是妖女!
粮草马匹油布帐篷,为什么会出现。
城中早就山穷水尽,那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天色渐晚。
米粥清香软甜。
上一顿饱饭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晚饭后,按照楚沁的安排。
苍南吩咐赤峰营将军赵虎带了十几个兄弟,挨个帐篷里送去了过冬的棉衣。
连他们的铠甲都换成了新的。
陈菁大将军则带着十几号人,把伤重病号安排进了王府前面的空地上的帐篷里。
左前锋刘良和右前锋钱五带人。
戴着手套,口罩,隔离衣,去安置染了瘟疫的病人。
“你说咱们穿的这叫什么东西?
捂得难受,我摘了吧。”
钱五糙惯了,这会儿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憋闷的慌。
刘良阻拦。
“王爷都听那楚姑娘的话,你不听?”
“你说那楚姑娘什么来历?
这么大本事?
连王爷都唯命是从的。”
刘良脚上还套着鞋套,配合他的长靴,每走一步,都别别扭扭的。
“不清楚,就是突然出现的,还是在战场上,尸山血海的都不怕的人物。”
“她来了后,咱就跟见了神仙似的,那米粮不要钱一般,衣服一摞一摞的给。
瞧瞧咱这铠甲!
等到后日,老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钱五狠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满脸说不出来的高兴。
太累了,太绝望了,所以在看见这一丝光亮之时,真的不敢追究太多,怕那是一场梦。
……几乎是忙活了一整晚,总算把伤病号还有瘟疫患者安置妥当。
楚沁只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守,其他人让他们回去歇着。
她在王府附近,还有病号区都安置了监控和保护机制。
随即,她穿好了防护服,进入病号区。
起先根据墨君尧记忆知道城中伤重病号多。
如今看了后,楚沁不免心惊。
因为,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因为没有得到合适的救治从而导致伤势严重的。
她检查了几个。
本来应该要止血,给的却是止泻的药材。
楚沁蹙了眉。
郎中!
好一个郎中啊孟桑宁!
当然,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之前让陈菁他们安置病人的时,分区管理,每张床上都贴了编号。
此刻,楚沁调出医疗空间,探测仪器出手,前去检查多少人的伤势是换错了药的。
约莫六百个伤员,便有西七七个,所用药物全都不对。
楚沁心凉了一片。
她抓紧时间根据病症重新调配药剂,换敷料,打消炎针。
剜肉去毒,断骨重接。
时间紧,楚沁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她从空间里调出跟她的样貌一样的仿真人。
伤重昏迷的病区多几个忙活。
清醒的病区,就放一个。
这一些,忙了她两个多时辰。
伤员处理差不多之后,楚沁去了瘟疫病区。
这里的病人最重要的是降温,清肺 ,还有皮肤上的溃破。
喂药丸,打针,降温。
又是约莫一个多时辰。
一首到天都亮了,她才有时间去歇着。
刚躺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便传来了吵闹。
“救命啊!
救命啊!”
孟桑宁满脸泪痕的哆嗦着跌在地上委屈的哭喊着,新换的裙角脏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