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下了剑山,离开剑宗,来到帝城徐家。
空旷郊野,这个千年前帝城名噪一时的园林荟集之地,如今荒田相望,入眼所见,皆是焦土,万年寸草不生。
繁华落尽,剩下的只有黄昏的鸟雀在空山悲啼。
徐昭踏上这片被火焚烧过的土地,每走一步,心就狠狠一搐。
脚下,是他徐家三百二十六口人的尸骨。
视线前方,已经看见坟前俊秀挺拔的松柏被摧残砍伐作为柴薪。
千年,桑田变成了汪洋大海。
走到父母的坟茔前,徐昭跪下去,沉默了良久良久。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千年,一寸光阴一寸刀。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终是沙哑着声音开口诉说。
“原本以为千年过去,孩儿会变得从容,但真到了再见的一刻,孩儿仍旧有些难过,心中空荡荡的,痛彻茫茫。”
徐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父母的墓碑,纯净的黑色眸底,带着丝丝悲戚。
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
一个时辰过去,徐昭重重叩首。
抬起头时轻声道,“孩儿一剑已成,在此立下誓言,此生,穷极一生之力,报我徐家血海深仇!”
说完,他将手中的酒,尽数洒在了父母的墓碑上。
然而,他刚刚起身,便听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响彻云霄。
“徐昭,可算找到你了,杀剑宗长老韩义,今日我取你狗命!”
徐昭转身,看到了穿着剑宗长老服饰的五六人,以及秦天。
他们来势汹汹,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剑宗的事,等会再说,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说完,徐昭抬起右手食指,于身前十丈处,划了一条线。
“越线者,死!”
他的语气平静,就像在述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众人都是一愣神。
越线者,死?
区区一个废物,凭什么这么嚣张!
“少他么的装腔作势,还当自己是千年前那个北域万中无一的天才呢?!”剑宗三长老段风怒斥,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事实上,他连徐昭杀了韩义都不太相信。
韩义什么实力,一根手指都能捏死徐昭!
徐昭杀他?
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但,他又不得不相信以及肯定徐昭杀了韩义。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处决徐昭。
让这个在剑山下赖了千年的废物,消失在世间。
这样做,很大程度上也是顺从并讨好秦天。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徐昭说完,转过身,向着坟田深处走。
段风一愣,反应过来后怒吼出声,“想跑!给老子死!”
说着,他一步跨出,猛然一掌拍向徐昭。
然而,他的身躯刚刚越过徐昭划出的那条线,便被一道剑光斩过。
那道剑光,便划过了段风的身躯。
一分为二,毫无阻碍!
场中,余下的几人神色呆滞,他们看着眼前鲜血横流的尸体,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在剑山下荒唐了千年,只会练基础剑法的废物吗?
真的是!
且,他的实力的的确确停留在千年前的周天境五重。
晚风微凉。
众人打了个寒战。
刚刚那一剑,让他们想起了千年前的徐昭。
那个让一个时代的天骄,全部黯然失色的妖孽!
这时,秦天向前迈出一步。
他神色未变,且,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望着徐昭,淡淡道,“徐昭,你可知罪?”
徐昭未曾转身,径直往前走。
秦天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一众长老终于是回过神来。
二长老怒指徐昭,破口大骂,“你这孽障,斩杀韩义在前,如今又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段风,我剑宗万古以来的禁令,在你眼中,难道就是一纸废话?”
剑宗禁令。
徐昭脚下终是一停,眼中闪过一抹追忆。
昔日,他为剑宗骄傲,且,宗中有他敬重之人。
故,剑宗禁令,早已熟烂于心,铭刻在记忆深处。
“你说的是,同门不可相残那一条吗?”
徐昭终是转过身,目光淡淡的看向众人。
“亏你这废物还记得剑宗禁令!”
二长老冷冷一笑,紧接着怒斥,“既然记得,还不认罪吗?”
徐昭摇摇头,“我无罪。”
“无罪!”
“徐昭,你敢做不敢当?”
“徐昭,我剑宗弟子行端坐正,犯了罪便是犯了罪。别当个孬种,死了都遭人唾弃!”
徐昭眉头一皱,“韩义要杀我,我便杀韩义,有何不妥吗?”
敬人者,人恒敬之,而杀人者,人恒杀之。
二长老脸色低沉如水,“真是不知悔改!”
“既如此,你的命,就偿还给韩义与段风吧!”
二长老一步跨出,体内一股磅礴的灵力震荡而出。
他想的极好,全力一掌,击杀徐昭。
杀的漂亮点,让秦天对他另眼相看,自此在剑宗,青云直上!
于是,他全力催动速度冲向徐昭!
只是下一刻,他的身躯刚刚越过了徐昭划在地上的那道线!
便有一道璀璨的剑光,拔地而起!
咔嚓!
骨骼断裂声响起。
青衣,身首异处,鲜血四溅。
前一刻还叫嚣着欲杀徐昭而后快的二长老,轰然倒地,失去所有生机。
见到这一幕,余下的四人,齐齐后退。
越线者。
死!
他们看着那道线,心神悸动,不敢有丝毫逾越。
便是秦天,眼底那古井无波的神色也在瞬间分崩离析。
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拳头缓缓握起,浑身散发着一股森然冷气。
这个人,从他出现到现在,从头到尾,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
彻彻底底的忽视!
哪怕,他已从昔日北域万中无一的绝顶天才堕落成世人口中的废物。
哪怕,他被废除剑宗少宗主之位,甚至被逐出剑宗。
哪怕,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一切一切,都反着来过。
这个人,都没有正视他一眼。
凭什么?
他怎么敢?
“徐昭!你敢走!”
“我给你三秒,三秒后,滚过来向我跪下赔罪!否则,你死。”
“你帝城徐氏一族的坟田,也休想留得住!”
剑宗的四名长老脸色一变。
挖坟掘墓!
这是要置徐昭于不孝之地。
不孝,是从古至今所有人所不耻的。
被挖祖坟,惊扰尸骨,则是最大的不孝!
可这招未免太过阴损。
民间有云,刑不上大夫,恨不及祖坟。
少宗主,是有多恨徐昭啊!
“是吗?”
徐昭转过身,他的神色,不再平静如水。
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铁剑。
静谧的空旷郊野,在铁剑出鞘的一瞬,便涌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另一方,秦天脸上浮出丝丝笑容。
他知道,徐昭动怒了。
且,要对他动手。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弱小的蝼蚁,也敢对我出手,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你是多么的愚蠢。”
秦天一步跨出。
今时不同往日。
他的境界,是宗师境九重巅峰!
杀死周天境五重的徐昭,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徐昭能杀韩义,能杀段风,一次次创造奇迹。
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走运下去!
难道还能杀他不成?
不能。
境界的差距,不可逾越。
接下来,他要让眼前这个曾经压的他踹不过气来的人,受尽屈辱,绝望而死。
让他也知道一下被人踩在脚底的感觉!
如此,方可解心头之恨!